Chapter 84
达达主义说，毁灭也是一种创造。
Lora和初晓离开后，傅菁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看着宣仪一直傻笑。脸颊有些泛红，估计是吃饭时喝了两杯红酒，后劲儿上来了。宣仪倒是没什么，有阵子睡前习惯贪杯，虽说不是什么好毛病，但总归把酒量练得好了一些。
“记得拍这部电影之前，我在一个访谈里说过，如果和这位导演合作拍成了电影，就算拍完我立刻死了，这辈子也都没什么遗憾了。这在当时，是我在事业上的一个态度。然后宣仪，你今天在领奖台上说的那些话，我在下面坐着，心情很复杂，想了好多，但最强烈的感受是，我的人生自此已经圆满，是真正意义上的死而无憾了。”
那次访谈，宣仪脑海里也有印象，她微微蹙眉，有点怨责那样看傅菁，可能因为酒精的缘故，那家伙眼睛眨得很慢，整个人瘫在那里，懒洋洋的。
“什么死而无憾，我知道你高兴，但是以后能不能不要用死来形容你的高兴？”
“什么呀～你在说绕口令呢嘛？”
“别岔开话题，以后不准说死，听清了没？”
“诶诶诶，你别拧我耳朵，知道啦，老婆大人，什么都听你的。”
坦白说，虽然从来对自己的公司不抱希望，但在解约关头，还处处被算计，丢弃还是捆缚全凭利益，宣仪外表平静，心里终究是有些难过的。
可眼前这个人对她温言软语，湿漉漉的眼神专注地望着她，叫完老婆大人就低头往自己怀里钻，宣仪唇角轻扬，连最后那点难过，也都烟消云散了。
无动于衷是逞强的话，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一部分坍塌的同时，另一部分也在变得更加坚固。
为了避免引起骚动，两人归国航班信息做了加密处理，同一航班先飞香港，傅菁由王导做中间人，安排与徐克导演见面，宣仪在初晓的陪同下从香港到澳门，全副武装逛了一圈，坐船到珠海再飞回北京，而傅菁和Lora在香港住一晚，第二天直接从香港飞回去。
傅菁是5月26号下午6点出的机场，和Lora戴着帽子口罩，混在人群里溜得很顺利，有两拨粉丝看起来像是等着接机，但从个别人手里的应援物来看，等的都不是她。
公司派来的车等在外面，司机帮忙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两人坐上车，傅菁拉下口罩，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哎呦太刺激了，跟做贼一样。”
Lora看着她，眉目温和地笑了笑：“你也不用内疚，等这段时期过去，你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大方地出现在喜欢你的粉丝面前，告诉她们你很好。”
傅菁眼睛眨了眨，歪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现在的心情？”
Lora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你不会真把我当助理了吧，别忘了我的专业是什么，小偶像。”
车子发动，傅菁欠身贴到驾驶座后背上，跟司机说先送Lora，监督着人家导航完毕，才又坐回来，摇头晃脑接了方才的话题：“我哪敢呀，Lora老师，刚聘请你的那会儿我挺穷的其实，看了你的月薪吓一跳，这才知道知识和人才是最贵的那种说法很有道理。”
可能是因为最近心情好吧，Lora看着在她跟前活泼了很多的傅菁，一时间也有点感慨。回想起刚接触的时候，这个承受了太多压力的女孩子身上那种绝望的气息，虽然从开始就很配合，可那时的状态也确实很让人担忧。插花途中能走神，做英文阅读会掉泪，一节辅导课即将结束但她会立即忘了自己之前说过什么……
Lora下车时，笑着跟傅菁说了一句话，她说：“Jinna，你是我接触的第一个患者，我一路看你在泥泞里挣扎，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真的很欣慰，很有成就感。”
Lora比她大一岁，傅菁有时候把她当医生，有时候把她当老师，有时候也把她当姐姐，心里跟她是很亲的。听了这话，她在座位上双手乱摆：“诶你别说得这么官方，像是一场正式的告别，你就算不做我的随身助理，也还是会继续在公司坐办公室吧，我会常常去找你的。”Lora点了头，看着她露了淡淡的笑容。
到了宣仪公寓的地下车库，司机帮她把拉杠箱卸下来，傅菁自己背了双肩包，推着箱子，因为带回了急于分享的消息，很雀跃的心情上了楼，开门，屋子里有饭菜的香气，本来打算叫人，一想宣仪在厨房开火可能也听不见。
关上门换鞋，Juju迈着小碎步一扭一扭过来，贴着她的小腿转圈。傅菁把行李先靠墙放好，帽子摘了挂在衣钩上，十指熟练地拢了拢头发，用手腕上的皮筋随意扎了个马尾，这才弯下腰，把Juju抱起来，眼睛对着眼睛打了招呼，很幼稚的语气开口：“Juju小坏蛋，你有没有想我呀？”
“傅菁～”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宣仪在厨房喊她，很及时地应了一声，抱着猫一起去厨房待命，头先伸进去，新晋影后穿着她的运动服，头发扎在后面，系着围裙，正在热火朝天炒土豆丝。
傅菁原本是笑着的，刚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眉头，匆忙放下Juju，跑进去帮忙，用碗接了一点水倒进去，干脆从宣仪手里接过铲子，火关小一点，很迅速地翻炒，烟雾里蒸腾出水汽，她才得空开口：“老宣呀，你这都炒得冒烟了不知道加水的嘛，淀粉黏一起，下锅前没过水吧？糊掉的部分都黑了，算了这个不能吃了，你再弄两颗土豆，我来炒就好。”
宣仪是隐隐听见门响猜测她回来了，试探着叫了一声，结果喊进来一个凶巴巴的厨师长，本来挺生气，一探头，锅里是有糊掉的葱渣土豆碎，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按人家吩咐打下手。想想还是不甘心，看傅菁关了火，准备端着锅把黏成一团一团的土豆丝倒掉，宣仪指了指旁边盘子里的番茄炒蛋：“你尝尝那个。”
傅菁先把土豆团子倒掉，用筷子夹了一口鸡蛋尝了尝，很给面子地点了头：“这个能吃，你把大家都会做的一道菜做得很有个人特色。”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挖苦，宣仪正想发作，傅菁拿着筷子，把她从头到脚一打量，很不怀好意那样笑着开口：“你干嘛穿我衣服？才一天不见，就这么想我嘛哈哈。”
得瑟的结果是屁股上挨了重重一巴掌，傅菁撇撇嘴，不敢再放肆，水龙头底下去洗锅，下了飞机刚进门，就要帮着老婆做饭，倒也甘之如饴。
做好饭，傅菁也回房间换了宽松的家居服，在餐桌上对着宣仪挤眉弄眼地邀功：“多亏你上次跟王导推荐，咱们才有机会合作了经典，我这次也跟徐克导演推荐了你，恰好他要拍摄的电影也是双女主的戏份。”
“嗯？”宣仪手里握着筷子看她，很有些错愕。
傅菁心情好，因而笑得特别生动：“也多亏你的获奖感言，现在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跟徐克导演说之前的电影是你推荐我去演，这次换我推荐你，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
傅菁板起脸，腰板挺直，模仿徐导的语调：“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宣仪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人家约见的是你，你急着推荐我，不怕导演连你也不要了吗？”
“那不能，新科影后上阵，徐导还是欢迎的，他说怕你片酬太高，请不起。”
宣仪眼睛一弯，这才真心笑了：“那你怎么说？”
“我说你以后都归我养，你拍戏是为了兴趣不为赚钱，导演随便给点就行，反正你马上解约，赢回自由身了。”
宣仪菜也懒得夹了，拖着下巴，笑意盈盈听傅菁给她讲述徐克导演和他即将拍摄的江湖电影封山之作。
电影名为《花影迟》，两位女主分别是苏夜槿和容玦，傅菁拿着手机翻相册，给她念自己拍下来的电影主题：凡人只知看花，等注意到花影，那份暗涌的情动，已然错过，太迟了。日光一晃，就散了。
“所以说…”宣仪目光灼灼盯着对面的人：“相爱的第625个可能，是个悲剧哦。”
—TBC—
